巨浪競技場

世界各地的人們聚集於葡萄牙納扎雷，只為一睹這非凡的自然奇觀：高逾 25 公尺的海浪向懸崖拍去，氣勢逼人，洶湧壯觀，衝浪手如勇士般以每小時高達 80 公里的驚人速度穿梭其中，追逐巨浪。自中世紀以來，這座葡萄牙的海港城市便是許多人心中的朝聖地，但它的魅力不僅止於這大自然奇觀與衝浪運動所帶來的熱情活力。

歐洲旅遊旺季步入尾聲之時， 屬於極限運動愛好者的高峰才正拉開序幕。里斯本以北 100 公里， 有一座名為納扎雷的漁村。

中世紀以來的朝聖之地

這座坐落在普拉塔海岸（Costa de Prata，又名銀色海岸）的小鎮，是葡萄牙夏日的度假天堂之一。遊客們在海灘上戲水，蔚藍的天空下，沙灘排球場上熱鬧非凡。「一到有大浪的日子，即便在冬天，這座城市也會擠滿遊客，有時候會多達 3 萬人，感覺就像你在人山人海的體育場裡衝浪一樣。」斯圖德納說道。

自從 2011 年一小群衝浪先驅發現這個地方以來，葡萄牙巨浪的畫面每年都會傳遍世界各地。從那時起，納扎雷就以其自然奇觀聞名於世。塞巴斯蒂安·斯圖德納便是這群衝浪先驅中的一員。隨後，又有許多衝浪冒險家陸陸續續加入。但自中世紀開始，納扎雷就吸引了許多朝聖者前來。他們來此膜拜納扎雷聖母聖殿 (Nossa Senhora da Nazaré) 中的聖母雕像。到了 19 世紀，這座小城鎮就已因這尊木雕成為一個重要的朝聖地。傳說中，納扎雷聖母雕像 (Santuário de Nossa Senhora da Nazaré) 最初是在聖經中耶穌的故鄉拿撒勒 (Nazareth) 雕刻而成。所以到了 1912 年，這個地方最終得名納扎雷 (Nazaré)。這個曾經的朝聖之地，如今憑藉其原始的海洋力量，持續散發著獨特魅力。800 多年來，納扎雷吸引著一代又一代人來到這裡。

不可能的夢想

25 年來，斯圖德納全身心地投入到衝浪運動中。對於許多人來說，他似乎在追求著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。但是質疑聲並沒有澆滅他對這項運動的熱愛。周圍的人越懷疑，斯圖德納的決心就越堅定。塞巴斯蒂安·斯圖德納的故鄉位於德國紐倫堡，他在那裡出生長大。紐倫堡距離海岸有 500 公里之遙，所以衝浪並不是他一個理所當然的選擇。當斯圖德納在 9 歲那年第一次站上了衝浪板，他的心中就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：我要成為一名專業衝浪運動選手。13 歲時，斯圖德納偶然在雜誌上發現了一所位於夏威夷的衝浪寄宿學校。自此，他的夢想開始逐漸成型。「一開始，當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家人時，他們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：小孩子的夢想，昨天想成為消防員，今天想成為太空人，明天又想成為衝浪手。我知道，要實現夢想，只能靠自己。」不過父母最終同意了他的想法。就這樣，16 歲的塞巴斯蒂安·斯圖德納搬去了茂宜島。成功來得很快，斯圖德納成為了一名風帆衝浪運動選手，找到了贊助商，並在第一年就贏得了參加世界盃的機會。隨著時間的推移，斯圖德納內心深處的巨浪衝浪夢想開始甦醒。

極端之境

回到納扎雷後，霧氣逐漸散去，雲層中露出了幾縷陽光。從薩博科觀景台 (Miradouro do Suberco) 望去，整個小鎮的紅色屋頂一覽無餘。有時海邊天氣陰沉，距離海岸幾公里的地方景色卻截然不同：陽光充足，天空一片湛藍。納扎雷，這個地方無論在陸地還是海洋上，都充滿了極致魅力。

納扎雷鎮分為兩個區。位於岩石山丘頂端的是老城歷史中心塞替歐 (Sítio)。南側山腳下則是現代化的市中心，現在大多數居民都生活在這裡。這兩個區域由一條地面纜車連接，沿著軌道行駛的纜車是當之無愧的「納扎雷電梯」，它自 1889 年投入使用，幫助乘客輕鬆克服全長 318 公尺、坡度高達 42% 的山路。當然如果想鍛煉身體，也可以步行上下山。

我們坐在 Taycan GTS 裡，與斯圖德納一同下山前往市中心。在路上，他說：「這正是我的理想座駕。我可以輕鬆裝下三塊衝浪板，還能帶上兩位朋友，驅車前往附近的海灘。它的動力更是眾所周知的，無須多言。」山腳下，迎接我們的是淡季的寧靜和優閒。漫步在色彩斑斕的小巷中，那些典型葡萄牙風格的瓦房令人讚嘆不已。在奧古斯塔咖啡館 (Café Augusta)，我們品嘗了葡萄牙特色咖啡 (Galão) 和葡式蛋撻 (Pastéis de Nata)，這是來葡萄牙絕不能錯過的舌尖享受。和首都里斯本一樣，這裡的街道十分陡峭。條條街道都通向美麗的納扎雷海灘 (Praia da Nazaré)。在近一千五百公尺長的海濱大道旁，霜淇淋店、咖啡館、紀念品店和飯店錯落有致。不管在哪裡，都能看到遠處的納扎雷燈塔，它現在可能是歐洲最有名的燈塔了吧。

海灘上五彩繽紛的小船令人聯想到當地的傳統文化，這是斯圖德納經常提及的話題。他還說道：「除了海浪，魚是這裡最棒的東西。Taverna do 8 ó 80 餐廳的醃魚絕對是一絕。」在某些日子裡，甚至可以看到魚被擺在沙灘上的篩網中曬乾，隨後被帶往市場出售。時至今日，身著傳統服飾的漁民婦女在納扎雷依然是一道亮麗的風景。以前，當她們的丈夫出海時，這些婦女就會穿上當地的傳統服飾「七條裙」。這是一種七層疊加的短裙，每一天一層，代表著一週的七天。她們沿著海濱大道漫步，成為納扎雷豐富傳統的象徵，這一傳統直到今天仍在這個小鎮上延續。捕魚一直是當地人的主要生計，但是大西洋中潛伏著危險。因此海邊的沙洲被賦予了一個悲淒的名字：寡婦之洲。

幾乎沒有人像塞巴斯蒂安·斯圖德納那樣瞭解這種危險，但他的字典裡沒有「恐懼」二字。他說：「我們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。大浪來臨前的日子總是充滿壓力。水上摩托是否加滿了油，滑板上的螺絲是否牢固，所有人是否順利到達，遇到緊急情況時醫生是否在場？但一旦離開港口，我的心情就會平靜下來。鬆開繩索，衝入浪中，對我來說是種完全的釋放。曾有一次，斯圖德納在衝浪時從板上跌落，被海浪深深拖入水下。那次經歷後，他接受了自由潛水訓練，以便更好地應對類似情況。如今，斯圖德納能在水中憋氣長達 6 分鐘。他嚴肅地說：「這只是在放鬆的狀態下。但在巨浪來襲時，就要取決於整體環境了。」

水下大峽谷

下午時分，我們抵達了海濱大道南端的漁船碼頭。這裡的衝浪學校提供衝浪課程，出租各種衝浪裝備。而當地的大西洋野生動物園 (Atlantic Safaris) 則提供觀賞海豚的遊船預訂服務。在港口邊，老式帆船在停泊處輕輕搖晃。斯圖德納的裝備基地也在這裡。他的水上摩托艇平時就放在這裡，他也會在這裡進行衝浪準備，冒險從此地開始。

遵循拖入式衝浪的慣例，他帶著衝浪板和一輛水上摩托艇以及一名駕駛員駛離港口，任由海浪將他拖入波濤之中。通常只能提前幾天預知何時會出現湧浪（這是一個由幾個小浪逐漸形成大浪的過程）。如果天氣預報顯示條件良好，斯圖德納大約 17 人的團隊就會做好準備。從機械師到水上摩托艇駕駛員，再到急救醫生，團隊隊員們各司其職。納扎雷的海浪之所以如此壯觀，是因為這裡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地質特徵：燈塔正後方的海面下隱藏著一條神祕的海溝，它長約 230 公里，深達 5 公里。這個長度約達美國科羅拉多大峽谷的一半，而深度則是其兩倍之多。當海面上形成猛烈風暴時，大量海水會撞擊峽谷幾乎呈直角的懸崖，從而產生波濤洶湧的景象。每年 10 月至次年 3 月的這段時間，這裡會出現數次巨浪。為了抵禦大約 15 攝氏度的低溫海水，衝浪手們會穿上特質的潛水衣。一切準備就緒後，他們在大西洋上的衝浪冒險就就此展開。「在有巨浪的日子裡，可能會有 15 名衝浪者同時在水面上。」斯圖德納說。

世界上能與 20 多公尺高的鋼灰色巨浪一較高下的人不多，但斯圖德納想要達到的卻不止如此。據估計，納扎雷的海浪高度可達 50 公尺。但是，即便是像斯圖德納這樣的專家也無法確切知道。直到目前，浪高的量測仍需通過照片在事後進行精確計算，而這是一個漫長且複雜的過程。出於這個原因，斯圖德納在 2020 年創下的世界紀錄也歷經了兩年的時間才得以確認。他說：「但我們現在開始藉助科學手段確定浪高。」如今在有巨浪的日子裡，保時捷工程公司 (Porsche Engineering) 開發的無人機可以飛到大西洋上空進行測量，30 分鐘後就能給出結果。就這樣，斯圖德納繼續尋找著下一個可能打破紀錄的完美巨浪。有一次，他看到一個遠超 26.21 公尺的浪。「我嘗試了，但沒能成功進入那道巨浪中。」帶著突破極限的目的，塞巴斯蒂安·斯圖德納和保時捷工程公司於大約三年前一同啟動了 Mission Wave Alpha 巨浪衝浪合作專案。為了駕馭更大的海浪，斯圖德納在衝浪板上的速度必須超過自己當前 80 公里／小時的記錄。保時捷工程團隊需要將流體力學和空氣力學知識結合科學方法，改進衝浪板在水中的操控性，優化衝浪手在板上的表現。不僅衝浪板獲得改進，斯圖德納在衝浪板上的姿勢也經過了調整，使其總體更有利於提升速度。理論上，如今他的速度可達到 100 公里／小時。這款新的衝浪板被命名為「Caçador RS」，這個名字源自葡萄牙文，意為「捕獵者」。這下能行了嗎？「我們得找到合適的浪才知道。」

現在只能靜候，等待湧浪到來。斯圖德納在納扎雷的家，無疑是一處完美的庇護所。他的冬季寓所坐落在高處，集訓練與休養所需於一體。從這裡去海邊，只需不到十分鐘。他眺望著燈塔，說道：「現在，納扎雷已經成為了我的一個家。在這裡，我交到了不少朋友。這裡有一所泰拳健身房，我常去那裡訓練。另外，我也樂於探索登山車騎行路線，喜歡在這裡的各色美味餐館裡享受美食。」當然，他還深深熱愛波浪上的那些激動人心的時刻。或許斯圖德納的真正家園，就在那片水域上。像他這樣的人，除了衝浪之外，還會有其他的夢想嗎？「當然。」斯圖德納微笑著說。然後，他坐進自己的 Taycan，駛向山上。